70年前,兩條“天路”翻越崇山峻嶺,形成巨大的“V”字,匯聚在拉薩,創造了人類筑路史上壯懷激越的傳奇 牢記總書記殷殷囑托,“兩路”沿線干部群眾奮發圖強,砥礪前行
青藏高原,萬壑綿延。70年前,兩條“天路”翻越崇山峻嶺,形成巨大的“V”字,匯聚在拉薩,創造了人類筑路史上壯懷激越的傳奇。
2014年,習近平總書記就川藏、青藏公路建成通車60周年作出重要批示指出,“60年來,在建設和養護公路的過程中,形成和發揚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頑強拼搏、甘當路石,軍民一家、民族團結的‘兩路’精神”“要繼續弘揚‘兩路’精神,養好兩路,保障暢通,使川藏、青藏公路始終成為民族團結之路、西藏文明進步之路、西藏各族同胞共同富裕之路”。
牢記殷殷囑托,“兩路”沿線干部群眾奮發圖強,砥礪前行。在不斷改善的民生里,在高質量發展的脈動里,在愈加密切的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兩路”精神歷久彌新。
翻越二郎山、折多山、雀兒山、色季拉山等14座海拔3000米以上的大山,跨越大渡河、金沙江、瀾滄江、怒江等十多條湍急的河流,2412公里的川藏公路北線在海拔300米到5130米之間跌陡轉換。
橫貫連綿的昆侖山脈、唐古拉山脈,穿越茫茫戈壁、羌塘草原,1937公里的青藏公路全線平均海拔超過4000米。
“兩路”修筑里程之長、海拔之高、工程之艱巨,為世界公路史所罕見。20世紀50年代,張國華、慕生忠兩位從槍林彈雨中走來的將軍,一南一北,帶領11萬多筑路軍民奮戰5年,“背著公路”進西藏。
張國華的女兒張小康在《雪域長歌》中曾寫道:自己從未見過面的姐姐、隨父親一起“出征”的3歲的小難,還未走到高原,便被肺炎奪去了生命。川藏公路,3000多位英烈用血肉筑成路基,平均每一公里就有超過一位筑路者犧牲。還有無數人因傷致殘、積勞成疾……
今日拉薩河畔,川藏青藏公路紀念碑矗立在高原艷陽下,面前是川流不息的人來車往。
此情此景,讓川藏公路沿路的所見所聞,化為充盈在內心的激動與感懷。
“川藏第一險”雀兒山。1951年的冬天,戰士張福林在工地上檢查炮眼及裝藥情況時,一塊巨石忽然落下砸中了他的右腿和腰。深知自己傷勢嚴重,他告訴衛生員不要為他浪費藥物,叮囑戰友為他再交一次黨費。這位揣著5包菜籽出征的年輕人,還沒來得及在高原灑下希望的種子,便將25歲的青春留在了雀兒山下。
今天,從張福林犧牲的地方延伸出的公路已通向甘孜州最北端石渠縣的扎溪卡草原深處。70多年前,草原上的父老鄉親為支援公路建設貢獻了6000頭牦牛。
如今,牦牛養殖仍是當地群眾賴以為生的產業,這個常住人口僅10萬人的縣2023年牧業產值超6.1億元。
脫貧路與“兩路”一樣,凝聚著無數干部群眾的奮斗。它也與“兩路”一樣,寫滿忠誠和犧牲。
今天的扎溪卡草原上,人們念念不忘一個人。2020年7月,彝族漢子八足烏合跟隨甘孜州色達縣工作組奔赴石渠縣開展脫貧攻堅交叉普查驗收和監督工作。連續多日,他深入深山牧場,日夜鏖戰,當年8月2日,因過度勞累、高寒缺氧引起顱內出血,生命定格在35歲。
有奮斗的地方就有犧牲,“兩路”通車70年來,各行各業奮斗者前赴后繼,許多人將生命留在雪域高原。他們與那些為筑路而犧牲的先烈一樣,化為“天路”上盛開的格桑花。
70多年前,修筑“兩路”的軍民靠著簡陋的工具,以“讓高山低頭,叫河水讓路”的英雄氣概踏上征程。
“山再高,沒有我們的腳底板高;困難再大,沒有我們的決心大!”2019年,99歲的十八軍老戰士魏克,曾努力挺直腰板,一字一頓地對記者這樣說。2023年,103歲的他走了,留下厚厚的進藏日記,字字見豪情。
“前一天修的路,第二天就沒有了——山倒了!前一天蹚過的河,第二天就沒有了——變成堰塞湖了!”——十八軍文工團干事李俊琛曾如此回憶川藏公路的修筑。
今天,新一代的筑路人也在體會如此的艱辛。
隆冬時節,被譽為“康巴第一關”的甘孜州康定市折多山腳下,設計全長8500米的折多山隧道正在施工。隧道位于高烈度地震區域,目前正面臨又軟又脆且富水的“碳質千枚巖”的考驗,不能爆破,也不能使用盾構機,只能用挖掘機一點點掘進。自2018年開工建設以來,施工方已處理了幾十次大變形和滲水。“這里簡直就是一個不良地質博物館!”蜀道集團項目經理侯小紅感嘆。
“海拔5000米,氣溫零下30攝氏度,開水沸點70攝氏度,我們的士氣100攝氏度!”——張福林的戰友杜琳如此回憶平均每公里路犧牲7位戰士的雀兒山。
今天,筑路軍民的拼搏精神也鼓舞著后來人。
唐古拉山口,青藏公路的最高點。海拔5231米的109養護保通點被人們稱為“天下第一道班”。這里年平均氣溫零下8攝氏度,最冷時達零下40攝氏度,空氣含氧量僅為海平面的40%,一年有120天以上刮著8級大風。
由于養護路段穿越多年凍土地帶,每年都會發生泥石流、雪毀、路面沉陷、網裂、縱裂等自然災害和公路病害。養護工人巴布記得,一次唐古拉山突降暴雪,上百輛車堵在雪窩子中,進退不得。工人們徹夜忙碌,抓緊搶通道路。當他們返回駐地時,濕透的手套已凍在手上脫不下來。剝離手套時,雙手鮮血淋漓,卻毫無痛感。
一代代人的奮斗和堅守,讓“天路”成為永不褪色的傳奇。
今天,沿著川藏公路向拉薩行進,大大小小60多個隧道避開了初建時最危險的路段。車窗外,一個個鐵路橋墩讓人對將來更加便捷安全的進藏路滿懷憧憬。
交通的提升沒有止境。2021年,習近平總書記在西藏考察期間指出,加快鐵路、公路及其他重大基礎設施建設。總書記語重心長地說:“全國的交通地圖就像一幅畫啊,中國的中部、東部、東北地區都是工筆畫,西部留白太大了,將來也要補幾筆,把美麗中國的交通勾畫得更美。”
牢記這一囑托,西藏著力構建立體交通網。截至目前,全區公路通車里程達12.33萬公里。過去十年,拉日鐵路、拉林鐵路相繼開通運營,全區鐵路運營里程達1187.8公里。全區8座民用機場,178條航線,從拉薩出發,一日之內暢達全國。2023年,全區客運量1702.14萬人,貨運量5059.70萬噸。
不斷完善的交通網,托起西藏向高質量發展闊步邁進的步伐。
“在這片遼闊、美麗、富饒的土地上,各族人民都有一個共同家園,就是中國;都有一個共同身份,就是中華民族;都有一個共同名字,就是中國人;都有一個共同夢想,就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今年9月27日,習近平總書記出席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并發表重要講話,對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作出重要指引。
“兩路”精神,正是在各族兒女為共同夢想奮斗的過程中誕生。
“是誰幫咱們修公路?是誰幫咱們架橋梁?是親人解放軍,是救星共產黨。軍民本是一家人,幫咱親人洗呀洗衣裳……”這首《洗衣歌》誕生于川藏公路上的小城巴塘縣:70多年前,筑路的十八軍戰士在這里受到群眾的熱烈歡迎,200多位藏族青年追隨“金珠瑪米”(藏語:打破枷鎖的戰士)的隊伍而去。
今天,“兩路”如同長長的哈達,將各族同胞的心系得更緊。
青藏公路旁,海拔4600米的可可西里不凍泉保護站,“扎西超市”的女主人扎西德吉是往來旅客們心目中最熱情的“阿佳拉”(藏語:姐姐)。20多年前,她跟隨在可可西里管理局擔任巡山隊員的丈夫來到這里。每次巡山前,隊員們都會先來這里辭行,狼吞虎咽地吃下她備好的飯菜,在她的目送中走進荒野。小店里常備著氧氣罐和緩解高反的藥品,她已記不清,這些年來有多少高反嚴重的旅行者在這里撿回一條命。
在等待與送別中,時光倏忽而過。從青藏鐵路通車到盜獵藏羚羊槍聲禁絕,再到三江源生態移民走向新生活……她從過往的旅人身上感受著高原發展和生態保護的脈搏。
今天,“兩路”架起發展的“金橋”,讓高原離共同富裕的夢想更近。
甘孜州康定市塔公草原上,無論寒暑,游客絡繹不絕,2023年,塔公村集體經濟收入突破千萬元。“攝影家天堂”新都橋鎮,新一村駐村第一書記陳宏鍵隔三岔五就會接到喝喜酒的邀請,在這個幾乎家家戶戶都吃旅游飯的小鎮上,藏漢結合的“團結家庭”越來越多,日子越過越紅火。
今年1月到10月,甘孜州共接待游客4100萬人次,實現旅游綜合收入450億元。貢嘎山、稻城亞丁、格聶之眼……正成為“天路”新名片。
今天,“兩路”精神召喚更多人奔赴雪域高原,踏上建設美麗西藏的征程。
過去30年,近1.2萬名干部人才沿著一條條新“天路”進藏支援西藏建設。“日光城”拉薩,“北京中學”點亮農牧區孩子的夢想;藏西阿里,陜西援藏醫生幫助幾近失明的老人重獲光明與希望;藏東林芝嘎拉村,廣東援藏干部帶來的發展思路讓“桃花村”的生活如花綻放……
甘孜州文旅局局長劉洪常年奔波在川藏公路上。作為全國文旅局局長中的網絡“頂流”,他不光努力宣傳家鄉的山山水水,也一直致力于用短視頻講述紅色歷史。網絡上,他以十八軍戰士形象拍攝的再現筑路歷史的短視頻,點贊超過260萬次。“偉大的精神具有跨越時空的感召力。”他感嘆。
從自駕到摩旅,從自行車到徒步,今天無論以何種方式進藏,人們總會在一些地方駐足,或放上一個蘋果,或獻上一朵路邊的格桑花。峽谷中、高山下,致敬的鳴笛聲如嗚咽,如呼喚,久久回蕩。“兩路”精神的光芒,就這樣穿透歷史,照耀到每個人的心上。
領銜記者:張旭東
執筆記者:吳光于
參與記者:魏冠宇、劉洪明、王浡
視頻記者:薛晨
攝影記者:沈伯韓、胥冰潔、王曦
海報制作:包雨剛
策劃:張曉松
統籌:王薇、劉梓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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